只给玉逍遥蹭饭的小十七

万物皆有裂隙,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江南


怎么是个女娃子!

这句话伴随了她一生。

妈妈杀了我

她出生在一个犄角旮旯穷乡僻壤的小山村。

背靠着连绵的群山,一条小河贯穿村落。

她家有,她扳了扳手指,她家有大姐,二姐,三姐,她,还有弟弟。

原本,她还有个妹妹的。

那天,她听到奶奶的怒吼,怎么又是一个女娃子,摔门而出。

后来,妹妹微弱的哭声就消失了。

第二天,她去倒房中的尿桶,妹妹就浮在里面。

小小的,花白花白,满是尿骚味。

她看着妹妹从尿桶里滑到粪坑,扑通一声,没了声音,激不起半点水花。

她有时割草干活经过,不由的会看看粪坑。

妹妹身上爬满蛆虫,漂浮在腥臭的秽物里。

后来,多了一个陪着妹妹。

再后来,两个都不见了。

可能沉下去了吧,她想。

爸爸吃了我

她的大姐叫大丫,依次往后就是二丫,三丫,四丫。

弟弟叫家强。家是辈分,强是家里老人觉得弟弟体弱,想他强壮一点。

她的大姐在弟弟出生后不久也消失了。

阿妈说大姐嫁人了。

可是嫁人不是应该像村东的陈叔叔家一样?吹着唢呐,敲着大鼓,还有肉和米。

那是娶媳妇。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她的大姐换了三十块钱,不知被卖向何处了。

茫茫人海啊,她再也没见过大姐。

兄弟姐妹坐在餐桌底下

村里闹了饥荒。

靠地刨食的人,总要依赖老天爷。

今年该下雨的时候没下雨,不该下雨的时候成片的下。

庄稼都没了收成。

她和几个姐姐出去撸草茎,剥树皮,捡野果。

饿得面黄肌瘦,瘦骨嶙嶙。

家里唯一没受影响的大概是弟弟吧。

阿爸阿妈阿公阿嬷把米都留给弟弟了。

饥荒过后,弟弟依然白白嫩嫩,小脸红润。

她的二姐死了。

吃了毒蘑菇。

二姐说她饿的受不了了,然后嚼下了那些红红白斑的蘑菇。

浑身哆嗦,口吐白沫的死了。

脸色青紫青紫。

阿爸阿公随便的挖了个坑,将二姐埋了进去。

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后来,她再去找二姐。

小包已经快要踏平消失。

下次再来,她可能就找不到二姐了。

饥荒过后,村里少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人命啊,有时连草都不如。

拣起我的骨头

她去念了几天书。

刚刚学会了识字,阿爸就让她退学了。

老师来找过,阿妈说女娃子,会写自己名字就行,反正都要嫁人的。

老师无奈的走了。

她在墙边扳手指。

她会从一数到十,她会写自己名字,她还认得几个字,会背个古诗。

比如床前明月光。

阿爸阿妈阿公阿嬷都说这样就够了,很好了。

那为什么老师还会想让她继续念书? 

她没想明白。

她看着弟弟一直在念书,一直在念书。

阿爸没让弟弟退学。

后来,弟弟升了高中,要学费。于是,三姐和她在那一个月都嫁人了。

她不知道她的丈夫长啥样,都是阿爸阿妈说的,是个好人家。

是个好人家啊,和在家也没什么差别。

洗衣做饭,拖地干农活,确实是个好人家。她想。

埋在冰冷的石墓里

她的三姐据说被丈夫打死了。

还怀着孕,流产大出血,没救回来。

她已经随着丈夫搬到遥远的南方城市。

丈夫一直在这个城市打工。

她头胎也生了个女娃,丈夫没了好脸色,她也生气。

怎么是个女娃子!

好在,她肚皮争气,第二年,生了个声音洪亮的大胖小子。

阿爸和阿妈也来看过她,夸她有福气。

看吧,阿妈给你找了个好人家。阿妈拍着她的手,儿子才是根本啊,知道不。

她点点头,阿妈说得对。

为了儿子的成长,她力求做到更好。

丈夫要让丫头退学,两个人念书费钱,不如让丫头出去打工。

她没同意。

多念书,有个文化,以后才能嫁个好人家,彩礼才能多要。儿子以后还要娶媳妇呢。

她把打算掰开了说给丈夫听。

更何况,丫头嫁的好,就能多多照顾弟弟。你看,我不就嫁给了你,弟弟才能顺利上完大学。多有福气。

林先生点点头,同意了。

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林先生笑到。

那是,林太太很自豪,给林先生锤着肩。

对,她现在是林太太了。

她转在这个租房中四处打量。

这是莲花小区,离青城二中最近的小区。除了租金有些贵,其他的都是顶好的。

儿子今年就在二中上学了,她咬咬牙,租下了这间房。

没有什么比儿子更重要。

进屋,她邀了这栋也有子女在二中上学的来家里做客。

她生长的村庄,如果邻里关系不好,第二天,家里鸡生了几个蛋都能在村里传遍。

她看上了对门的女邻居。

说话温温柔柔,长相也好看,人又能干,据说是个自己挣钱的。除了带了个拖油瓶。

她在心里盘算。

她的弟弟现在单身。也取过一个,没两年就离了。说她弟弟家暴。

呸,自己没把男人伺候好就找借口。

女邻居看着那么温顺,想来是个会伺候人的,打两下应该也不会还手的那种。

林太太端着笑找上了对门的女邻居,想让她和自家弟弟见见面。

被女邻居一口回绝了。

真是不识好歹。

她忍不住不时的在家咒骂女邻居,但偶尔楼下遇见,她又摆出笑脸。邻里嘛,哪能关系僵掉。

我真是个大度的人,她沾沾自喜。

这不,儿子过几天就要生日了。她想着庆祝,让儿子邀同学来玩。

女娃,女娃生日有什么好庆祝的?好吃好喝的,还给她读书了难道还不够? 

要像对面女邻居一样,女儿生日买大蛋糕? 

还不是因为她没儿子。

女娃子值得费什么心?

林太太一直不理解女邻居。

门铃响了,她一边问着谁啊,一边拉开了门。

啊,小云爸爸。

噗嗤噗嗤噗嗤。

西瓜刀进了又出进了又出进了又出。

林太太无力的倒在地上,身上三个大洞。

血液不停的涌出,越来越冷了。

她视线模糊的盯着对面的门。

听说邻居带着她女儿去江南古镇旅游了。

明明她们都是女娃。

江南啊。

十岁退学后,她曾偷偷的跑回学校,躲在窗户边偷听。

那次老师在教一首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那一定很美很美吧。

春来江水绿如蓝。

真想,去看看。

能不忆江南?

她闭上了眼。


ps:幼时我在母亲家乡,连绵山脉里的小村庄,听那些老年人聊天。当年谁家想要儿子就把女婴溺死尿桶,谁家说是嫁女其实是把女儿卖了。她们说的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

有些事,你没看到,不代表它没发生过。

文中引用鹅妈妈童谣集“妈妈杀了我”

建议配合上一篇“网络”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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